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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1岁的李展春说话时，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。巍巍白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一些，惟有声音清亮，一喊，龙华汽车站再嘈杂也能远远听见。坚持做了24年的义工，他因此屡登报端，成为龙华区义工楷模。如今，他已有些浑浊的眼睛望着付诸半生的街道，还在坚持，坚持的，是“爷爷奶奶临终时对我的期望和嘱托”，他说，那是做一个好人的嘱托。
上世纪80年代进深掘金、炒股票，后来当义工，无偿献血、助学贫困生……他的选择，几乎都是对时兴政策的响应。有人讥笑他“傻子”——“傻子就傻子，总需要有人做傻子。”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，用37年依然未变的乡音。
义工做了24年
3月22日，龙华小雨，虽没出现天气预报的强对流天气，但龙华汽车站前的台阶被浇湿，很滑，李展春需要一步步慢慢地走上去。
下午3点开始，雨持续不停，人往来密集，李展春换上橙红色的工作服，拿着“禁止吸烟”的告示牌，在汽车站大门外不断示人，“这里不能吸烟，把烟丢掉，到（台阶）下面去抽。”这是李展春每天最常说的三句话，为应付随处可见的烟民，他在台阶上来来回回地上下走动。
大门边的垃圾箱，外挂着一只灭烟口，四个年轻旅客在此避雨，刚抽了几口烟即被李展春拦下，灭了。“这里不让抽，还挂着‘灭烟口’干嘛？”一名旅客埋怨，此时李展春已经走远，去阻止台阶上的旅客抽烟，雨还在下。
偶尔有行动不便的孕妇，以及残疾人士来乘车，李展春会首先去扶助他们，一直送到候车室。下午5点客车开出最后一班，旅人渐渐少了，他还要拿着垃圾袋去清理站内垃圾，大概一个多小时，收工。这日复一日的工作，是李展春坚持了24年的生活。
在李展春的记忆中，2009年深圳北站开通后，龙华汽车站的游客才渐渐少了下来。此前的工作内容很繁重，由于龙华汽车站附近还有不少职业中介，初到深圳的年轻人在此求职，当年发生过不少冲突，他如果在场，也会前去调和，“几次都被人指着骂，说这个老头子算老几”，李展春笑道，倒是做多以后，当地中介都习惯了他的存在。
在这里，汽车站加上职业中介，李展春见过很多“不懂事的80后、90后孩子”，他们花光了最后的钱没法回家，李展春会自掏腰包资助，前后花费了一万多。
在当地社工圈，李展春早就小有名气，人称“春叔”。做起义工后，乐善好施的李展春没了工作收入，如此24年。
曾是来深掘金客
义工“春叔”，曾经是几乎第一批来深的掘金者。
李展春在龙华汽车站附近有一套7层高的自建房，每月收租一万多，这是他20多年“不工作”的经济底气。媒体上，李展春的“包租公”身份都会被提到，但其中的辛酸鲜有人知。
1980年，当年23岁的李展春与5名同乡一起到深圳打拼，同乡都进了电子厂、五金厂打工，高中学历的他在粮管所上班，是一名合同工，负责搬运粮米到二楼的米仓。
在粮管所工作不到一年，李展春开始“创业”。他买来推车和其它器具，用在五华老家习得的草药知识，在罗湖区东门老街一带，叫卖起了凉茶，当时的一条街的街坊都认识他，叫他“凉茶佬”。
每天早上5点，李展春就推着晚上熬好的凉茶出街叫卖，5分钱一碗，也兼卖凉粉，顾客都是当年周围工厂里的打工仔。生意好的时候，一天能挣100块。但熬茶辛苦，李展春只孤身一人，每晚熬100公斤的茶水，早上下午分两次出街叫卖，到晚间又去找草药，回到家中，一直要熬到十一二点。
1988年，成家三年的李展春已颇有家底，开始做时兴的股票，“买的都是发行股，三块五块，最多的才七块”，当时很多人并不看好股票，但几年过去，李展春的股票涨至几百元，身价迅猛翻倍。
也是在身价倍涨的1991年，李展春置下了此后的重要财产——在当时还是龙华镇政府的地方，买下132平米的宅基地，以每平米260元的价格，7层的老式楼房建起，造价100万，一时风光无限。
那个时代的强大与脆弱，都反应到李展春身上。1991年“股灾”，李展春手上股票贬值，“当时我想抛了，但妻子不肯，也是那时太贪心，”他说，炒股的钱有100万来自私人借贷，若当时收手还能赚两三百万，但后来股票继续贬值，倒赔100多万。
“一起炒股的朋友，当时看着大盘数字一直跌，在现场就‘气’晕，人死在现场。”李展春说，他至此再不敢玩股票，通过做地产中介还债，一直到1997年还清了债务。
1993年，经历“股灾”亏损的两年后，李展春开始了义工生涯，“想轻松一点，压力不要那么大。”
共同资助学生126名
经历了1991年的“股灾”，几乎被掏空家底，李展春家人甚至担心他会不会自杀。
为了还债，李展春通过做地产的同乡，开始做中介赚钱，同样借助时代的机遇和此前十年打下的人脉基础，他翻身很快。“断断续续地做中介，有熟人找来，就互相介绍一下”，他告诉晶报记者，困扰他的很早就不再是债务，而是生活本身。
1993年，李展春开始游走龙华汽车站周边的公路，清理垃圾和堵塞的下水道，同年，他加入深圳义工联，一直做到今天。曾经是上世纪80年代机遇的“弄潮儿”，自我隔绝了此后的年代的所有“风口”，周边的人不理解，直至家里都出现责难，但他始终平静。
“傻子”也是从那时叫起的。李展春说，从家里父母，到妻子，到逐渐长大的两个儿子都在疑惑、责难他的选择，但对他而言，被家人朋友质疑为“傻子”，这种感觉并不陌生。李展春介绍，他从小在五华老家就热心做好事，打扫村里的公共卫生，扫厕所等，因此被父母嘲作“五类分子”，“因为在曾经的那个年代，扫厕所这样的脏活都是‘五类分子’才做的。”
他与父亲和继母一起生活时，兄弟姐妹9人，有5个是同父异母，李展春说，家里爷爷奶奶疼他，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他。
在老家五华，五六千人的村里，李展春的爷爷奶奶是极有威望的人，也是村里的热心肠，他也从小钦佩爷爷为人。李展春谈到临终前的爷爷，十分动情，“他们总是担心我学坏，没来由地担心”，李展春笑道，他不止一次地向爷爷发誓，会做一个好人，最后一次是在老人家临终时。
二十多年的义工生涯不被理解，被笑“傻子”，李展春也一笑置之，“傻子就傻子”；但谈到爷爷，他声音却陡然会变得低哑，眼眶湿润。
2011年，李展春联合其他4名家乡企业家，开始回馈五华老家，给当地学校、养老院装热水器，资助贫困学生上学问题，目前有126名资助学生，他负责其中10人，“今年下半年，资助学生就将增加到170多名了。”他说。
“有几名学生，是我们资助的，已经毕业考上了公务员。”他向晶报记者笑着说道，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。
晶报记者 向治霖/文 高雷/图
